Eternal Sunshine

　
Dear dear：
　
這真是一件很奇怪、很奇怪的事──從開學以來，我始終覺得沒能跟你們好好說句話，每次以導師的身份在黑板前嘰哩呱啦，好像都是為了處理「迫在眉睫」的事情。老實說，我也無法徹底分析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或許是有很多、很多心裡話想跟你們分享吧。而未來一直來一直來，我怕事情迭至且情境有變，現在的心情終究要埋藏起來，沒機會傳達給你們，所以才決定用這種方式跟你們聊聊。
誠如你們所知，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歡高一的導師班（H105），對我來說，那會是永遠無法磨滅的美好回憶。這種在心底扎了根的喜歡，並不是因為 H105 的成員有多優秀，而是因為他們就是他們、就是 H105 的成員、就是我導師班的小兔崽子，如是而已。事實上，H105 的缺點可多著呢，要是讓我一一算數，哈，恐怕會列出一長串的「待改進之處」吧。
　
在你們當中，應該有些人跟我類似，對過去的班級念念不忘。然而，我想，正因為過去的記憶是如此美好，所以更不能讓它成為現在的牽絆。我期許自己是用嶄新的心態認識你們，而非與 H105 做比較，先入為主地在 H202 貼上喜歡或不喜歡的標籤。
　
這是不能做比較的。我相信，生命裡的每場遇合都是無可取代的。既然 H105 在我心中的地位是這樣，同樣地，你們也是；這兩個班級將在我的記憶版圖分佔一方，且各自成王。是的，我相信，在這兩年內，我們會創造出許多獨屬於我們的故事，只是未來是用什麼心情回想起這兩年，就看我們從現在開始如何看待、如何經營這個班級了。那責任，是我與你們每一個都無從推卻的。之於我，這是甜蜜的負荷，那麼，之於你們呢？
　
另外，上回利用班週會課觀看的電影「雙面情人」（Sliding Doors），是我事先考慮過才決定的；當然，我有我的用意。除了對結局的深深嘆息之外，不曉得你們在電影裡面看到了什麼呢？就讓我拋磚引玉，與你們分享我的想法，或許你們就能明白為什麼我會選擇這部電影了。
　
從「趕不趕得上電車」這個點切入，Helen 出現兩樣的生命軌跡。剛開始好像是趕上電車的 Helen 際遇比較難堪，承受被男友背叛的痛苦，然而，到後來，命運風景的好壞似乎慢慢翻轉了（雖然兩邊仍舊有各自的關卡要闖）；可沒想到，編劇卻又在最後關頭來記回馬槍，讓短髮 Helen 香消玉殞，存活下來的是讓人同情卻不欣羨的長髮 Helen。我和你們一樣，對於結局覺得感傷極了，要不是最後安排了電梯相遇的一幕稍稍平撫缺憾，肯定會恨不得要編劇重寫、導演重拍。但，事後想想，就是這個「殘酷」讓我們更清晰地看到了電影想要表達的意旨，也使得「雙面情人」不單單是一部浪漫愛情片。
　
或許在電影結尾，James 與 Helen 的相遇晚了點，但會不會因為相遇的時間點往後挪，而讓兩人之間少了許多不必要的誤會呢──James 與前妻的關係獲得解決，Helen 對前男友的拒絕更徹底？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兩人終究錯肩而過，你不識我、我不識你。我們不知道究竟結尾之後的情節是如何。然而，我們都得承認，不管他們的未來是怎麼發展，對於人生的際遇，怕是無法用簡單的形容詞就能給予評斷的，就像片中的那句話：「凡事都有好的一面，如果放棄，你就看不到了。」生命有太多滋味，如果只嘗到其中一種便說那是全部，實在是太可惜了！
　
我還有另個感觸，那就是：要珍惜曾在我生命裡出現的每一個人哪。中國人講「緣份」，但若真要解釋「緣份」是什麼，你我恐怕支吾一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吧；出乎意料之外地，這部西方電影居然將中文裡頭的「緣份」說得這麼具體。原來，只是一秒鐘的差別，人與人的關係就可能畫出熟稔與陌路的偌大界線，只是這一秒鐘的差別……就可以。正是這個緣故，讓我看了這部電影之後，會好想感謝每個與我相識的人；感謝他們在我生命裡鏤鑿的痕跡，因為相遇的難度恐怕遠非我們的理智所能衡量的呀。
　
此外，若將電影裡頭的句子稍稍改動，就會變成我的另一個信仰，也是在面對你們的時候，我希望自己能夠擁有的基本態度──「凡是人都有好的一面，如果放棄，你就看不到了。」
　
我不曉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將一個人了解透澈，也無法確定要用多少氣力才能真正懂得一個人；仔細思量，恐怕我們連對好友、親人甚至自己都不見得有這個把握哪。所以，縱使與你們都算老朋友了，我仍舊希望自己能夠以「歸零」的方式重新認識你們。不僅如此，我也期許你們能用這樣的態度來看待彼此，即便高一曾是同班同學……亦然。輕易對人下定論，實在是太狂妄也太片面了。我想，所謂「珍惜相遇的緣份」，應該不限於對相知相親的朋友，而是用這種柔軟的心情去面對每一次遭逢，就算是相處起來並不這麼契合的「那個人」。
　
最後，我想說的是，真的很高興有這個機會與你們同為 H202 的一份子。啊，謝謝天！瞧瞧這個班級的所有成員，希望你也跟我一樣覺得無比慶幸。在這篇「週記」的末尾，我想與你們分享這段由維妮．薩提爾說的話。未來的兩年，就請多多指教嘍！
　
　　我想愛你，而不緊抓你；
　　　諒解你，而不評斷你；
　　　參與你，而不冒犯你；
　　　邀請你，而不強迫你；
　　　離開你，而不覺歉疚；
　　　批評你，而不責備你；
　且，幫助你，而非侮辱你。
　
　如果，我也能從你那裡，獲得相同的對待，
　那麼，我們就可以真誠的相會，
　　且，豐潤彼此。
　
　
　　　　　　　　　　　　　　　　　　　你們的大孩子　momoko
　　　　　　　　　　　　　　　　　　　　　　　　Sep 23, 2004
　

這是兩年前的舊文了，近來在整理檔案的時候發現的，從裡面我看到了那個憂心的自己。當初接下 H202 時的惶恐心情，以及努力堅強積極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哪。
　
當初似乎未曾想到日後會這般懷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