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ernal Sunshine

　
莫名其妙地，突然很想看【霍爾的移動城堡】，於是，趕快找出收藏已久但尚未拆封的ＤＶＤ。看完之後，發出滿足的嘆息，心情非常好。
　
其實，就吉卜力工作室的動畫作品來看，「劇情的完成度不夠」恐怕是【霍爾的移動城堡】最難以遮掩的瑕疵。不過，除卻分析的念頭，單就影片來說，滿足感其實還挺強烈的。開玩笑，可是有帥哥咧。（笑）
　
把去年的兩篇感想貼過來，同時，我會試著寫寫這次意外碰觸後的一些新增想法。

Feb. 09, 2005
　
從南非回來，有多部電影想看，但這是我最最最最最最想看的一部，於是昨天就跟老妹衝往華納威秀了（嘿嘿，我們有免費票）。
　
真的很好看，但也真的有點小失望。
　
老天啊，霍爾真的太帥了～小時候的模樣很可愛，而且長得好像白龍噢，長大後正經時則有點像阿席達卡（果然都是宮崎爺爺的作品～XD）；當然啦，大部份，霍爾呈現出來的是有點任性的少年。嘖嘖嘖，我是說真的喲，光論長相，霍爾實在是宮崎爺爺動畫創作中最最最帥的一個（我尤其喜歡後來髮色深藍的造型）
　
｛花癡完畢，下有劇情，請慎入｝
　
先說好看的理由。其實，很簡單，就是讓我在整個過程裡都很想去追後面的發展，不斷不斷地暗問「然後呢？然後呢？」而且，劇情無法事先預測。
　
在觀看的過程裡，我常常嗅到【神隱少女】的味道。尤其當霍爾說出如今終於出現一個他想保護的人時，很難不想到白龍。白龍在遇到千尋之前，霍爾在遇到蘇菲之前，生命都處在一種迷濛混沌的狀態，不見得全然蕭索，但的確是缺少某種熱情的；另外，設定主角關係的方式也有些類似，白龍曾在千尋幼年與她相遇，霍爾幼年則曾見過日後的蘇菲。當然，由於兩對主角的年齡不同，在「愛情」這個主題上，【霍爾的移動城堡】的描繪比較明白。
　
然而，如果要指「愛情」是【霍爾的移動城堡】的軸心，又難免予人鋪陳過少、過簡的感覺。因為愛情而相互扶持、相互牽念，因為愛情而使人變得勇敢、變得堅強這些劇情其實在宮崎駿其他作品裡並不缺乏，甚至在情節處理上比【霍爾的移動城堡】更加細膩，只是處在妾身未明的狀態罷了。（關於此項，我第一個想到的例子是【天空之城】）
　
事實上，這部片子從頭到尾最讓我覺得遺憾的，就在於主線不清。如果主題是「愛情」，應該要有更多兩位主角互動的情節。當然，一部電影可以放入相當多的元素，但總得有個敘述的幹軸，【霍爾的移動城堡】裡涵括的元素相當多，偏偏沒有一個其重量足以穩固整個故事。
　
另外，故事固然有趣精采，但多處交待不清，更嚴重的是，往往還是轉折關鍵。譬如，霍爾跟卡西法訂定契約的理由和內容、為蘇菲解除詛咒的方法，莎莉曼夫人讓戰爭結束的考量。當然，可以用淡筆收尾來反襯前幾個伏筆的輕微或荒謬（譬如，莎莉曼夫人輕易開戰，又輕易終結，可以解釋為突顯戰爭在人類社會裡的荒謬）；可是，當故事的伏筆幾乎全用這種方式來解決時，多少會讓故事出現頭重腳輕的傾斜。
　
這是我看了第一次的感想。或許，在我看了第二次之後，會有不同的想法。
　

Feb. 19, 2005
　

幽微少女心的成長～再看【霍爾的移動城堡】

來寫第二次看了以後的心得。
　
老實說，我一直很期待【霍爾的移動城堡】的理由之一，是因為宮崎駿很早就透露這將會是個以「愛情」做為主題的故事。哈，對我來說，這個主題真的很具吸引力。不曉得是不是這個理由，所以第一次看的時候會覺得失望，因為我覺得故事在這個部份的著墨實在很薄弱，而且其他脈絡也同樣呈現模糊不清的狀態。
　
再看一次，覺得雖然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倒不失為可愛的小品，放在兩位主角的年紀也頗合襯。
　
另外，不知宮崎駿是有心或是無意，我認為觀看這個故事最恰當的角度其實還是蘇菲，只有從這個角度，才能讓故事主線不清的缺點稍微不那麼刺眼。
　
在網路的討論中，不少人認為蘇菲的外表變化與其心境緊緊相扣，我是同意的。解析蘇菲這個角色，會發現宮崎駿在她身上賦予的內心世界相較於過去的故事主角來說複雜得多；我想，這與蘇菲的年齡較長有關。
　
究竟，蘇菲遭遇霍爾之後，她的生命有了什麼樣的轉變？我相信這個問題的詮釋需視每個觀眾的自身經驗，沒有標準答案，因此，我只能說說一點個人小感想。
　
欠缺自信，確實是原來的蘇菲給人的印象，若要追問原因，我覺得不單單是外表不夠出色，還包括對自己生命的茫然。在這樣的狀況下，蘇菲卻仍舊努力經營著獨立、冷靜、理性、堅強的老成形象，對於他人的主動關心與協助，蘇菲往往是採取婉拒的態度；霍爾成為例外，一方面是他出現太過突然，二方面也是當時情境使然，讓她沒有機會婉拒。所以，當她去探望妹妹時，我們看到的蘇菲是一個親切但不表現親密的姊姊；她可以表達對妹妹的關心，但是當妹妹表達對她的憂忡時，蘇菲雖沒直接排斥，但態度是封閉的。
　
這種內外矛盾彷彿是個龐大的屏障，讓蘇菲看不到真實的自己，更無法對自己坦誠。明明變成老太婆是心慌的，她依舊反覆提醒自己要冷靜，為了讓自己儘快接受事實，蘇菲剛開始也總是要自己去注意這場突變中美好的一面。我雖不覺她的堅強全然是假，但內心裡總有慌亂、害怕、不知所措，但蘇菲的做法是背對它們、不處理。對蘇菲來說，善待別人或許比善待自己要容易得多。
　
「年老」，讓她不得不正視身體的脆弱。從這裡開始，蘇菲一點一點轉過身去正視內心裡的需要。
　
「年紀大了，壞心眼好像變多了。」蘇菲在對稻草人送來拐杖表示感謝後，又對他說出「如果能找到可供擋風避雨之地會更好」；對這樣的自己，蘇菲半開玩笑地這麼說。我想，對於原本的蘇菲來說，求援絕不是她的第一選擇（連受到詛咒變成老婆婆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居然也是一個人默默離開想辦法），所以，對稻草人說的話，在蘇菲的認知裡，是過份的請求（覺得不可能實現，在荒野，一個稻草人到哪裡去找個擋風避雨的地方？）而且還是用迂迴的暗示手法。不過，無論如何，現在「年老」給了她說服自己、允許自己向外求援的理由，也開啟了蘇菲改變的可能。
　
「對自己坦誠」這方面，更重要的突破是當蘇菲對霍爾吼出自己從來沒有美麗過。雖然，這是長久以來便存在蘇菲心中的想法，但沉埋心底與敢於宣告出口應屬兩個層次。從這個時候開始，蘇菲屬於少女的那一面才逐漸越來越明顯。其實，她也是很在意外表的，跟霍爾相同，但是霍爾直率的表現卻是過去的她做不到的，過去的蘇菲不知道什麼叫「任性」，不知道（抑或是不敢承認）什麼是自己渴望的，大至未來的選擇，小至美麗的外貌。
　
從這裡來看，霍爾為什麼會吸引蘇菲，那脈絡似乎很明顯了。意外相遇固然使蘇菲怦然心動，但霍爾這種率真的性格或許更是讓蘇菲情根深種的理由吧。所以，在莎莉曼夫人面前，蘇菲描述著她所看到的霍爾，她將「真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另一方面，對於生命的茫然，在故事裡，對白設計已經透露出蘇菲前後的轉變。「自己的事要自己決定。」妹妹對著離去的蘇菲如此大喊；「是誰決定妳當清潔婦的？」「我自己決定的。」這是後來霍爾與蘇菲的對話。被迫離家尋求破解詛咒的方法而闖進移動城堡，等於是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在這裡，沒有熟悉的人事物，蘇菲根本無從「順勢而行」，她勢必得為自己建立新的定位。沒有大破，何來大立？
　
在故事裡，雖然強調霍爾在遇到蘇菲後給了變得堅強、變得勇敢，想要保護心愛的人。但，我想，蘇菲也有她的膽小怯懦吧，誠實面對自己、為自己做決定－－這兩者真的不容易、不簡單，而透過這場意外遭遇，蘇菲學習到了真正的勇敢與堅強。彷彿是從「見山是山」到「見山不是山」，最後又到「見山是山」的局面，蘇菲的堅強實際上已經產生質地的變化，和過去已經不一樣了。
　
老實說，這是宮崎駿擅長處理的題材，【神隱少女】就可以說是千尋的成長歷程。相較之下，在【霍爾的移動城堡】裡，蘇菲的成長顯得更細微、更複雜。只是，這個部份的處理雖然有其精采，但我還是覺得太多模糊地帶是個遺憾。
　
用蘇菲的觀點來看故事發展，許多模糊地帶根本不重要，但，觀眾畢竟是以第三者的全知角度來閱讀這部電影，故事架構太大恐怕是造成這個遺憾最重要的原因。只能說，從改編文本且另外融入個人意旨的角度來看，在片長的限制下，這部電影已經達到其他人難以達到的境地，宮崎駿還是如他對如他對自己的期許，為大家創造了一個夢，一個美好而瑰麗的夢。
　

Mar. 14, 2006　
　
當我認識霍爾時，還壓根不知道有松本潤這號人物。今天再看，突然覺得這個角色如果有「真人版」，實在好適合小潤來演啊。尤其霍爾出場的第一個鏡頭，是戴著戒指的手搭在蘇菲的肩上，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小潤本人的味道；後面寫到霍爾的特質，更覺得活脫脫就是小潤本人哪！（不曉得是不是受了【花より男子】的影響，覺得蘇菲也很適合由井上真央來詮釋啊～笑）
　
{再度花癡完畢，以下進入正題}
　
這一次，我想試著從霍爾的角度來看整個故事。
　
始終覺得霍爾這個人物在情感和性格上是不夠清晰的。誠然，在角色設定時，仍舊賦予他鮮明標籤，譬如愛美、膽小、坦率、怕寂寞等等，但若拿這些特質來嘗試解釋霍爾的心境轉折或抉擇緣由，有時不免讓我覺得沒那麼渾然天然；譬如，霍爾與莎利曼夫人之間如何看待／對待彼此、霍爾對於戰爭的態度……等，偏偏這些又往往是故事的主軸。
　
我想，這是電影最大的敗筆──什麼都想交待，什麼都交待不清。不過，單就霍爾這個角色來看，其實還有一談的價值。
　
從生長背景來看，霍爾很能引發女孩子的憐愛。兒童時期的霍爾，縱然擁有優異的天賦與資質，卻總是一個人，那種孤寂就像是身處在永夜的闃暗中、尋不到一絲光亮的可能吧？關於霍爾跟卡西法訂約的橋段，由於沒有看過原著，電影又沒有明確交待，所以，且容許我憑著「自以為」胡亂推臆一番吧──
　
我想，無論霍爾的意圖為何、契約內容為何，一個少年會以自己的心臟做為交換物件，固然其間有巧詐之處，但多少是因為當時的霍爾並未視心臟為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吧。在我眼裡，即使不是霍爾刻意為之，那依舊是一個近乎絕情斷念的舉動。在那之後，嘻笑怒罵就算是真，也透不進心坎了。
　
當契約解除，心臟重新回到體內的霍爾在醒覺後道了句：「胸口沉甸甸的。」那重量，是振翅高飛時不致迷失方向的指引星星，是當悲傷之潮襲來時能不溺其中的提攜力量，是讓人覺得此生此行終究不孤冷的暖熱溫度。我始終覺得，蘇菲帶給霍爾的勇氣，不單單是去面對莎利曼夫人，不單單是去迎戰為數眾多的敵人，更重要的是，願意重新擁抱最初始的自己。
　
真正的堅強，並非不會傷心，而是不怕傷心；那種勇氣，可是非得懷抱某種類似烈士赴義的信仰才能收納入方寸的呀。